馬志明:相聲趕上了一個最好的時代

2020年09月03日09:36  來源:人民網-天津頻道
 

相聲表演藝術家、國家一級演員馬志明接受記者採訪。崔新耀攝

從我進入文化系統工作,正式從藝到今天已經整整63年了。大家都覺得我學說相聲是順理成章的事情,因為我生在曲藝世家,從我曾祖父馬誠方、祖父馬德祿、父親馬三立,到我這輩,再到我兒子馬六甲,已經是第五代了。在我的記憶裡,家裡進進出出的都是“角兒”,我從小就在相聲場子裡跑,耳濡目染。我喜歡京劇,12歲時考入天津戲校,坐科6年,學武花臉。但兜兜轉轉最后還是說了相聲。可以說我的一生是與相聲相伴的一生,相聲讓我品嘗了太多酸甜苦辣。

相聲是典型的通俗文化、市井文化,從解放前撂地演出到后來進入茶館、小劇場,在我印象裡相聲沒有特別火爆的時候。我父親馬三立曾經說過,什麼時候相聲觀眾的數量能像球迷那麼多就好了。現在他這個願望已經實現了:相聲演出也有了成千上萬人的大場面,觀眾願意花高價去買票,甚至一票難求,有更多的人關注相聲,這是好事。

相聲是門傳統的藝術,又是創新的藝術,學相聲、說相聲的人,應該把傳統相聲不斷繼承、豐富、發展。過去相聲老前輩們說的相聲,內容冗長、節奏緩慢,適合當時慢娛樂時代觀眾的口味。但放在當下,可能隻有極少數特別喜歡傳統相聲的相聲迷才能坐得住,靜心品咂出其中的滋味來﹔到我父親說相聲時,內容精煉濃縮了不少﹔再到我說相聲,為了迎合觀眾,節奏更緊湊了,本子刪繁就簡,加工整理了不少傳統作品,比如《大保鏢》《紅事會》等絕跡舞台很久的段子,經我整理之后,又重新搬上舞台,取得了不錯的效果。從表演形式上,因為我有學戲的底子,像《大保鏢》《論拳》《五味俱全》《學跳舞》等作品中,我融入了鐵門坎、雙飛燕、虎跳、飛腳、刀花等戲曲表演元素,被很多觀眾稱為“武哏”。還有的人為相聲原聲配像,加工制作成動漫、相聲TV等形式,很有創意,也豐富了相聲藝術的視覺效果,我認為對相聲的傳播和普及都起到了一定積極作用。

相聲和眾多姊妹藝術之間都有互學互鑒的過程,但萬變不離其宗,從本質上和小品、脫口秀等藝術形式還是有所區別的,就像狗不理是包子,不管怎麼改良,也不能把它變成漢堡包。相聲的創新,其根本還是要在繼承好傳統表演技法的前提下,去糟取精,與時俱進,才能把相聲說好,才能更有生命力。

一段經典的相聲作品,我覺得應該至少包含三個要素:塑造出典型的人物性格、幽默生動的故事情節、有一定現實意義的思想性。相聲的創作和演出,應該大俗大雅,接地氣,要把觀眾留住,必須研究觀眾的心理。如果僅僅是簡單的包袱堆砌,而不深入生活,這樣的藝術是純粹的機巧,偶爾為之不妨,但長期來看,分量略顯不足,難以真正觸碰觀眾的心靈,沒有共鳴,難以成就力作。

相聲到現在有一百多年的歷史,各具風格的名家輩出,都有鮮明的藝術特點,有的以說見長,有的以唱見長,有的擅於模仿,有的台風火爆,有的幽默含蓄,可以說是百花齊放,百家爭鳴。通過傳幫帶,又匯集起大批的學習者、效仿者、傳承者,給相聲藝術注入了活力。

在我們行業內有“無派不宗馬”的說法,我認為馬氏相聲之所以傳承130余年,被大家如此推崇,得益於貼近生活,體驗和觀察生活,對人物刻畫細膩生動,包袱笑料的特點講究意料之外、情理之中,往往是直接從生活點滴中汲取創作營養,冷面滑稽,外鬆內緊,有條不紊,含蓄雋永。通常是以第一人稱“自嘲”式的表演,把自己當做被諷刺對象,娓娓道來,口風像在和觀眾拉家常,不一味地靠炫技,表現風格更加自然朴巧。我創作的相聲《糾紛》是1985年前后多次到派出所體驗生活,從民警處理的一起小得不能再小的街市沖突事件中,獲得了靈感,創作出這麼一段因推著自行車軋對方腳而引起口角的故事情節,最終在民警的得當處理下,兩個人都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,讓觀眾感覺就像發生在自己身邊的事,真實可信,於潛移默化中傳遞“得容人處且容人”的傳統思想。相聲作品的諷刺應該是委婉的,是洗臉不是殺頭,是援之以手不是落井下石,寓教於樂之中起到一定警示作用就可以了。

我父親總說,得經常問問自己,憑什麼吃飯,憑什麼養家。可以說站在台上表演是他一生的情感寄托,對觀眾的尊重和熱愛刻進了骨子裡,即使在人生最艱難的階段也沒有放棄。《買猴》這部作品,當年是由其他演員最初表演的,效果不好,才派給了我父親,他拿回來進行二度創作,拆了改、改了拆,反復琢磨這個本子,用腦過度,甚至還曾經從凳子上摔下來磕破了頭。我小時候有時練習貫口,聲音大了,我父親就說:“干嘛呢?賣大力丸還是吃撐著了?你站在台上說相聲,要讓觀眾聽了舒服、不累,有一種美感”。他也曾多次告誡我,說相聲是有底線的,絕不能拿觀眾找樂開心,包袱要做到謔而不虐,格調低下的不要說,因為說完你自己就成了段子裡那個俗人了。

有人勸我多收徒弟,也有人圖我輩分高,提出來花錢拜我為師。但我非常反感這種磕頭拜師、論資排輩的舊藝人風氣,說相聲,還得靠真本事吃飯。拜在誰的門下其實不重要,輩分大小也沒半點兒意義,要說有意義,還得看對相聲行業發展是否做出貢獻。

相聲被列入了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,我也榮幸地被授予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人的稱號,對我是一種莫大的鼓勵和肯定。我一直在琢磨傳承這件事,從相聲這門藝術的傳承歷史上看,直到今天,仍保留著師徒口傳心授的方式,這種方式畢竟傳播范圍受限。2007年時,我兒子馬六甲勸我出本書,他幫著我挑選出50多段我表演過的馬氏相聲代表作文本,同時將我的創作心得、表演經驗、技巧要領等編輯整理,出版發行了《笑匠雜笈》一書。這本書現在已經刊印第三版了,很多學相聲、說相聲的年輕人拿這本書作為范本,我是很欣慰的。過去江湖人常說,“寧給一錠金,不給一句春”,藝業不可輕傳,但我覺得相聲藝術要傳承,就不能把門戶一類東西看重,要打破這類舊觀念,相聲才有新發展。

相聲講究說學逗唱,首先嘴皮子得干淨利索,像背報菜名、地理圖這類貫口是基本功﹔相聲和其他各種曲藝形式分不開,和中華傳統文化更分不開。想說好相聲,不僅要練好基本功,還要博採眾長,兼收並蓄。要說相聲演員的天賦,我覺得除了口齒清楚,就是有幽默感、藝術感,另外,形象也挺重要的,不見得長得多漂亮,但台風要好,往那一站就是“角兒胚子”。真正想成名成家,必須要踏實下心來,不斷經歷舞台磨煉,厚積薄發。不能浮躁,別老想著一夜成名,基本功不好,傳統的東西“拿不動”,傳統相聲的內涵把握不住,自身藝術水平無法精進,煊赫一時,終將陷入沉寂。我父親晚年時,經常在台上說了十多分鐘沒使包袱,觀眾仍然聽得津津有味,耐心地等,准知道最后有意想不到的包袱。一方面是天津人非常幽默,不喜歡聽淺顯的,喜歡“皮兒厚”(耐人尋味的)的段子。另一方面也體現了我父親的藝術造詣,和他在觀眾心目中的人緣,這就需要長期的舞台實踐和藝術積澱。

現在人們生活節奏越來越快,娛樂形式、傳播媒介也多種多樣,對相聲的挑戰就更嚴峻了,創作和表演好相聲,生命力還是來源於生活,越是面對挑戰,越不能放鬆貼近生活、感知生活,這就顯得尤為重要。

現而今相聲趕上了一個最好的時代。我們這代人都老了,就希望能把我們所學所會的東西傳承下去,很多年輕相聲演員們,他們受教育程度高,比老一代有文化,這是好事,他們的學習途徑多,實踐機會也多,隻要他們肯下苦功夫,耐得住寂寞,我相信假以時日一定能形成自己的藝術風格,弘揚這門傳統藝術,助力新時代的文化建設,為廣大觀眾帶來更多更好的精神食糧。(採訪整理:朱虹 視頻:崔新耀)

(責編:崔新耀、陶建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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